【山坂】NO.101（2）
4、
交往第一天。
四月底的天气已经稍稍转暖，车窗外大片大片水红色杜鹃泛滥成灾，像一片片凝结在枝头的花火。小野田无心欣赏美景，双手紧握着衣服下摆，他感觉自己呼吸不畅行动僵硬。
今天是和真波君的第一次约会呐。
下车后小野田一眼认出了站台上蓝发的少年。印了落叶榕图案的钢蓝色连帽卫衣搭配卡其色宽松棉布裤让真波看起来多了一份慵懒和随性。在他呆呼呼盯着人家看的时候对方也发现了他，并举起手左右挥舞示意:[坂道君！这里哦！]
[啊..嗯！！]调整好呼吸，快步向真波走去。[真波君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帅气呢。]
[啊是吗~谢谢！坂道君也很可爱呢。]惊艳地将穿了翻领花格子衬衫和驼色休闲裤的小野田上下打量一番，真波开始后悔早上赖床起太晚以至于没时间好好打扮。
[那么今天真波君叫我出来是什么事情呢…]
[嗯…逛逛水族馆什么的坂道君介意吗。]
[好啊！总觉得大海那种包容一切的温柔宝石蓝颜色超级适合真波君呢！]
微微一愣，真波怔怔地看着黑发少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如淡粉色海葵盛开般的红晕。他白皙的脸颊，还有青涩可爱的小酒窝让自己心脏不由得跳漏了一拍。
这也算是交往的一个环节吗。
购票进了水族馆，陪小野田从西印度洋专区一直转悠看到北冰洋专区。蝴蝶鱼，翻车鱼，金枪鱼，五彩斑斓的珊瑚，慵懒游动的座头鲸，安静休憩的大白鲨…[好厉害！！！真波君你看！！！那条花花绿绿的鱼！！！它的嘴唇好厚诶！！！]
[那是鹦鹉鱼呢，夜晚它们会为自己制造一个类似于睡衣那样的巢穴来保护自己免受捕食者的袭击哟。]
[阿还有还有！水草下面懒洋洋躺着的那条鱼！颜色超级显眼哦！！！]
[蓑鲉阿，，别名是狮子鱼哦，它的背鳍五颜六色的不过有毒！碰一下都不得了呢！]
[诶诶诶诶好多水母！！！透明的软软的看起来好像小蘑菇诶！]
[别小瞧它了哦，那可是臭名昭著的澳大利亚箱型水母呢！只要一点点毒素就足以在几分钟内杀死一个成年人！]
[哇啊…果然真波君好厉害！！]看着攥紧拳头眼睛闪闪发亮的小野田，真波一边挠着头嘿嘿傻笑一边将手中的讲解手册往背后藏。心里小小的得意自心口蔓延，像高速公路上渐次亮起的路灯一样充斥了整个胸腔。
[接下来去哪里呢…诶诶！海豚表演哦真波君！！！有海豚表演呢！！我们去看海豚吧！！]
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那个期待的黑色小脑袋，[好阿。]
看着真波君温暖略带宠溺的笑容小野田感觉额头被抚过的地方像被火灼烧般一阵一阵地发热，脸不争气地红得像熟透的蔓越莓。心跳得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急速无法控制，头却不由自主地点了点。
小野田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云端。
正值周末海豚表演馆里挤满了吵吵闹闹的观众，艰难地在人肉铁壁中穿行两人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刚刚坐稳台上传来主持人清脆甜美的声音:[接下来是互动环节~让我们请出两位幸运的观众来到台上和我们的海洋明星一起愉快地玩耍吧~]
然后小野田感觉自己的手被高高举起，[这里这里~]真波明亮的嗓音从耳边传来，[好！那么请看台右边的蓝发观众和他旁边的朋友一起上来吧！]
呆呆地被真波拖着上了舞台，小野田有点不知所措地打量着四周。出神地望着水里调皮可爱的海豚，温驯柔和的眼神让他莫名联想到站在身边的某人。下意识转头望向真波两人目光相接，对方深邃通透如南太平洋开阔海域的瞳孔让小野田脑内一片混乱，任由真波牵着自己的手抚摸海豚光滑的脊背，和海狮合影还有给海豹喂食。
互动环节结束之后主持人送了一只橙黑条纹的小丑鱼玩偶给真波，小野田则收到了一个冰蓝色的海豚挂坠。望着羞怯憨笑的小丑鱼公仔真波不知为何抬头看了看小野田，他轻轻道谢时的笑脸和自己手中笑容可掬的玩偶在脑内重合。揉了揉小丑鱼，真波心里泛起了一种异样的欢喜。
这算得上一次成功的约会吧。
5、
交往第三十天。
初夏的夜晚，路灯的光有着初生雏鸟绒毛那样细软的鹅黄色。空气温热如凝固的血液缓缓向前流动，城市灰色的风穿透笼罩头顶的云层。五色光芒在钢铁森林的枝头盛开成花，远处高楼顶端红色的导航灯像不眠巨人的独眼。七彩的霓虹灯像融化的糖浆夹带了庞大的人群流淌成河。真波匆匆地跑向千叶最大的电影院，一边喘气一边在心里鄙视自己的粗心大意。
今天早上睡眼惺忪地接到小野田电话的时候真波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小跑去客厅接电话，听筒那头传来小野田轻柔的声音。
[早上好呢，真波君。我已经到了电影院了哦，你到哪了呢？]
[诶？电影院？]
[嗯，你不是说今天去看电影么…]
疑惑地翻出电影票看，真波瞬间傻眼了：[诶？！]票上红色的[9:00pm]让真波石化在床上。
[抱歉！抱歉坂道君我把时间看错了是今晚9点…]
[咦咦咦咦!!阿没关系的！！！那么今晚9点见？]
[好。]
在9点准时赶到，小野田早已在门口等候。漆黑的天幕下，小野田安静地站在灯下，手机屏幕兀自散发着蓝光犹如黑暗静谧海洋包围的孤岛。他瘦小略显单薄的身子在灯光的投影下仿佛一棵独自走过十几个春秋轮回守护秘密的菩提树。然后他抬起头来，看到自己之后展露出一个足以照亮黑夜的笑容。
[晚上好，真波君。]
电影院夜场观众寥若晨星，只有几对情侣在窃窃私语。过来不到一个小时，偌大的电影院只剩下真波和小野田两人。在心里抱怨自己干嘛突发奇想提出看电影的小野田，悄悄地偷瞄着坐在身边的真波。老式的黑白电影，台词和剧情都有着拉扯伤疤的惆怅湿度。主角们的对话冗长隐晦拉拉扯扯着一点击破的感情。真波的手放在扶手上紧握了又松开，眼神不自然地四处游荡，，竭力地把关注点放在屏幕上却总会不自觉地落到旁边的小野田身上。暗暗为自己订的夜场感到得意，真波甚至开始感谢拍摄这部老旧爱情片的导演为他和小野田创造了一个只有两个人独处的夜晚。荧幕上一篇薄薄的光影交错重叠，轻柔吟唱的古老情歌催人入眠。昏昏欲睡的真波突然被肩上的重量赶跑了瞌睡虫，揉揉眼睛他看到的是小野田枕着自己肩膀睡得正甜的可爱睡颜。轻轻用手臂环住酣眠的某人，头顶中央空调低低嗡鸣和闪烁的小夜灯让真波有点恍惚。
请迟一点结束。迟一点。再迟一点。心底有个声音呐喊着。最好永远不要停止。时间你慢点走。多想凝结片刻成为永恒。多想一直这样坐在他身边收藏他柔软的呼吸和睡颜。多想两个人独处看电影里面人山人海边走边爱。
多想继续这段开不败的，与你彼此静默独处的时光。
醒来时已是十一点半，电影已经结束。睡眼惺忪地问一旁的真波自己睡了多久，得到了[大概一个小时吧]的答案后小野田像被冰水从头淋到脚那样瞬间无比清醒。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对对对对对对对对不起！！！居然睡过去了啊啊啊啊啊啊好丢脸啊啊啊啊啊啊啊真波君你肩膀疼不疼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帮你按摩下吧啊啊啊啊啊！！！]
[阿其实不用的呢…]
[不行！！压着真波君睡了那么久真波君一定很累吧！！！平时在自行车部训练完之后都会自己按摩放松的！！所以请交给我吧！！！]
[阿没事，我自己来…]
[真波君...！]
怔怔地看着眼镜少年认真的眼神和淡淡泛红的双颊，真波没有再拒绝。肩上传来脸上还有一片因压久了出现的殷红印子的黑发少年轻柔却恰到好处的力度，酸涩一点一点被缓解融化，细微然而真切的心动一波波席卷身体。真波似乎看到头顶有什么东西笼罩了自己，并且在大朵快颐地啃食着他的理智，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坠入了盘古开天辟地之初的虚空混沌之地。
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洋溢着的悸动，不动声色如开于幽谷夜色之中的欧石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