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泽】Love Letter

听说你们喜欢吃糖

 

 

 

1、

 

 

和荣纯分居的第二个月,御幸并没有感到过多的不适应。除了回到公寓时漆黑一片的客厅,晚上睡觉时双人床空出一大片位置,最让人苦恼的大概是下厨时怎么也控制不好做出双人份,然后要打着伞走到对面街道的垃圾桶处理剩余物,四月怎么也下不够的连绵春雨打湿连帽卫衣,御幸踢踏着拖鞋往回走,心想着啊超级麻烦啊衣服怎么也晾不干好在自己没加入职棒,湿漉漉的天气里沾满泥沙的棒球服一定更难清洗。往公寓走的路上手机屏幕又一次亮起来,御幸迅速瞥了一眼直接摁掉。在这个时候还发邮件的也只有泽村那个家伙了吧。他掏出钥匙打开门,墙上A2大小的世界地图上,红色油性笔在海岸山脉西侧画出一个巨大的感叹号,御幸一直记得荣纯画下它时脸上兴奋的笑容,以及分隔大洋两岸的寂寞夜晚,而鲜红色的感叹号一直都在。

 

现在旧金山是什么时候呢。御幸低头点开对方发来的邮件,看着“Loading”字符想。

 

大概是和日本一样温暖而潮湿的春天吧。

 

邮件继承发送者一如既往的欢乐和明亮,除了几句算不上问候的话语和赛事近况就是对美国垃圾食品的满满怨念,还附上了照片,说是在新落成的太平洋贝尔球场拍的,一大堆汉堡包围剿中黑色棒球帽下的笑脸依然灿烂异常,仿佛钻石场上闪闪发亮的云母。

 

这个家伙的适应性还真是非比寻常啊。御幸笑着顺手将照片设成锁屏,垂下眼睛手指在屏幕上来来回回抚摸好久,直到明蓝色的手机光芒最后消失,屋子重新陷于黑暗中,仿佛行驶在南太基深夜暗礁之中的船,寂静几乎要压垮桅杆。

 

 

 

 

2、

 

接近五月的时候,公寓对面的街道上新开了一家糖果店。御幸经常会跑到店里搜刮一些新奇的甜食给他的小病人,而店主了解到御幸儿科医生的职业背景后也提供了不少折扣,一来二去两个人也混熟了,偶尔会相约去明治神宫球场看场比赛或者到居酒屋喝盏清酒。难得放假时御幸闲着无聊就跑到别人店里赖着不走,双手托腮趴在一边看着店长忙碌,玻璃橱窗里摆满了五颜六色晶莹剔透的糖果仿佛小小宝石,日光灯下烫金包装格外夺人眼球,即使是视甜食为砒霜的御幸也忍不住想要掏钱买一份搁家里,虽然为自己解决所有甜食的那个家伙早就跑到加利福尼亚州打球去了,但放在那里光是看着都会有一刻钟的好心情。在一旁忙着给酒心太妃糖礼盒包装打蝴蝶结的店长注意到御幸的出神,随手抄起一支有巴掌大的波板糖塞到御幸手里:”喏,拿回去慢慢吃吧。“

 

”呜哇这么大块!我要吃到何年何月才啃得完啊?!“

 

”可以拍碎了和朋友分着吃嘛,“店长笑眯眯地抓起波板糖做出一个往御幸脸上摔的动作,”相信被御幸君的帅脸砸碎的波板糖会特别受欢迎噢!啊干脆我研发个新品种就叫做'池面君的脸❤'好啦~绝对火爆销售哦!“

 

”喂喂喂店长大人你就饶了我吧,你给我甜食还不如给我包氰化钾啊?“

 

”氰化钾太难买到了还是甜食比较方便就地取材。“

 

”哇超过分啊!“

 

”诶嘿~开个玩笑啦“店长笑着把波板糖从御幸手上抽走,”送给女朋友的话果然还是白色恋人巧克力饼干比较讨喜哦?啊不过卖给池面君的话要双倍价钱啊!“

 

御幸将手臂支在柜台上,目光闪烁地盯着货架上的金平糖。”啊,那个家伙的话,大概比较喜欢金平糖吧。“

 

 

 

3、

 

去年夏天御幸被荣纯拖到夏日祭典上看烟花,在荣纯说”山顶风光绝赞“后两个人傻了吧唧地爬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山顶观景台,中间还夹杂了各种迷路被吓绊倒鬼故事.....的意外事件。御幸心里感叹好在自己打棒球体力还过得去,心里计算着应该勉强赶得上烟花汇演开始的时间,一边无奈地看着某个笨蛋像没事人那样活蹦乱跳傻得可以。

 

”喂蠢村你的体力还真是可以啊,果然是笨蛋啊。“

 

”呜啊你说什么啊混蛋眼镜?!“前一秒还像个小孩子般手舞足蹈欢呼雀跃的荣纯像是被人摁下开关一样大吼起来,御幸满意地看着自家可爱的恋人瞪着猫眼满脸不爽。”嘻嘻嘻明明在床上的时候就超温柔超诚实的啊泽村君❤“坏笑着环住荣纯的腰,将脑袋压在对方颈窝上蹭来蹭去还不忘向荣纯的耳朵吹口气:”要不要今晚开足火力让你过剩的精力好好消耗一下啊荣纯君❤“

 

”随便你啊,反正我明天放假不用训练,“荣纯不轻不重地往御幸脑袋上敲了一下,”不过你确定要在明天上班的情况下做足全套吗?“

 

御幸被突如其来的直球直接砸愣在原地:”诶?什么?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荣纯的回答干脆利落,漂亮的金色双瞳在和御幸长久的对决中沾满了对后者特有的无意识恶劣,而此刻御幸除了自作自受地吞下这枚苦果之外别无选择:”呜哇啊啊啊啊小荣纯好绝情啊啊啊啊啊前辈我超伤心啊啊啊啊啊!!!“

 

”别趴在我身上蠕动,超级恶心的啊臭眼镜。“

 

天空中传来烟花炸裂的噼啪声响打断了两个人无意义且极度幼稚的拉锯战,漆黑天幕上绽开无数彩色而斑斓的花朵,仿佛是绣在锦缎上繁复瑰丽的纹饰,在夜空中拖曳开来。青碧色让御幸想到阳光下的球场,绿地散发出薄荷色的光芒;钴蓝色让御幸想到头顶绣着暗金色"S"的棒球帽,阳光从头顶垂直落下将脸部分成一半阴影一半光亮;银白色让御幸想到站在打击区时看到的投手丘,对手淹没在过于强烈的白色阳光中看不真切但,球棒握在手里有一份轻飘飘又沉甸甸的安心。

 

 

而明黄色让他想到泽村荣纯。

 

御幸做过一道数学题问,130km/h的速球从投手丘飞到本垒要多久,御幸当时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了荣纯。不管是变速球、直球、外角球还是内角球,从泽村荣纯手里飞出到进入手套只需要心跳一拍的时间。泽村荣纯是暖色调。生气时气鼓鼓像只嗉囊塞满食物的松鼠时是奶酪黄;不满时手脚并用吱哇乱叫的样子是柠檬黄;笑起来鼻梁皱着见牙不见眼仿佛是朵沐浴着浓硫酸茁壮成长的向日葵时是蜂蜜色;站在投手丘上毫不畏惧正视对手的双瞳是金黄色。

 

御幸很喜欢明亮的颜色,他注意到今天荣纯穿了件及膝的浴衣,下摆和领口有波浪暗纹,橘黄色细条纹的布料蹭起来格外柔软,还带着男生偏高的体温。荣纯轻轻拍着御幸的脑袋,两人在沉默中看完剩下的表演,直到星屑般的烟火完全消散,又沉默着牵了手往回走,荣纯顺手往御幸嘴里塞了一颗金平糖戴着狐狸面具的脸在昏暗灯光下忽隐忽现模糊不定,御幸含着甜得发腻的金平糖,突然觉得甜食没有往日那般面目可憎。

 

 

 

“....御幸?”

 

“诶?啊发呆了,抱歉。”御幸将目光收回,重新挂上标准的池面笑容。他转头盯着一颗一颗装在玻璃罐里的仿佛星辰般的金平糖,从前一束烟火就能点亮的愉快日子还没有彻底消散,然而却似花火般精致炽热。

 

 

“突然好想吃金平糖啊。”

 

 

 

 

4、

 

五月讨厌的天气变化无常,饱受重感冒困扰的御幸不得不带病上阵,硬撑了整整一周后终于被丢回家中养病,他戴了口罩出门买药,回来时信箱里又静静躺着一封海外信件。五月伊始,御幸陆陆续续收到不少带有旧金山邮戳的信件,有时一周一封,有时半个月会有好几封,多的时候甚至一周都可以收到三四封。后来信箱钥匙弄断了,他忙于业务一直没空管,就任由那些白色信天翁羽翼般的信件,任由它们藤蔓植物般恣意滋长占地为王,开出不会凋谢的白色花朵。御幸回到家拨通寄信方的电话,耳边传来的嘟嘟声让他一时忘记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想好要说的话语到了嘴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咽下。

 

“喂?”

 

男子磁性低沉的声音响起,仿佛是雪落在天鹅绒上,那样的温柔,那样的让人落泪。

 

“喂?请问您是哪位?”

 

这小子去到美国之后居然变得有礼貌了啊,御幸在心里暗暗发笑,竟然学会用敬语了。

 

“.....御幸?!”

 

对方的尾音微微上扬,御幸能够想象到大陆西岸,某个笨蛋上蹿下跳笑得满口贝齿白花花的样子,他轻轻咳嗽几声表示自己在听,荣纯虽然是笨蛋但在这一点上两人倒是心灵相通,直接打开话匣子喋喋不休起来:“噢噢噢噢御幸违反笨蛋法规感冒啦,一定是平时作恶多端老天爷看不过去了遭报应咯!啊还有记得按时吃药啊别病死啦....”

 

哎呀呀,居然被这个小子教育了啊。御幸笑了笑,他沉默地听着荣纯吧啦吧啦地说了好多好多。荣纯跟他讲美国佬热情过头的应援,每三振一个人,观众席上支持者们的欢呼声仿佛可以把整个球场掀离地面。荣纯跟他讲旧金山好得过分的天气,湛蓝湛蓝的碧空有白头鹰掠过,跨海大桥仿佛长野连绵起伏的山脊横亘海面。荣纯跟他讲队里面的事情,巨人队的同款球帽和T恤出奇畅销。荣纯甚至用不满的语气谈起自己的女粉丝们,说洋妞们在Facebook评论“你再长个20cm都不嫌多”。御幸捏着听筒,心里一点一点明亮起来,对方的语句逐渐拼凑出一幅破碎但色彩明艳的图画:荣纯在新球场撒欢狂奔,一个不小心被脚下的垒包绊倒摔个嘴啃泥;泽村假期不请自来地跑到克里斯前辈的队伍去,被别人当成来刺探情报砸场子的人差点被揍一顿;泽村逐渐习惯美国粗犷狂放的食物风格,即使偶尔会花上不少钱去吃并不正宗的寿司.....

 

最后荣纯的声音低了下来,“御幸。”

 

喂喂你的鼻音也太明显了吧,御幸努力忍住鼻头涌上来的酸涩感。

 

“我....好想.....想让你接球.....”

 

“嗯。”御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我也是。”

 

两人沉默了好久,荣纯首先发声打破安静。“寄去的信件收到了吗?”

 

“啊,”御幸搔搔后脑勺,默默地决定结束通话后立刻出去配一把新的钥匙。“嗯。”

 

“想说的话都在里面了!据说这样会比较让人感动啊哈哈哈哈哈!我一有空就会写信给你的啦不用太开心到痛哭流涕喔!啊还有下周我在和道奇队世纪大战中首发登板你记住要看直播啊!喔教练再催我了!先挂啦拜拜!”

 

挂掉电话后御幸迅速地出门配钥匙去了,经过门口信箱时他特意往里面瞄了几眼,白色信使们正安静地酣睡,仿佛白鸽在巢中栖息。

 

 

真是的,明明通话的目的是叫他别浪费太多时间还有要好好照顾自己。

 

 

御幸想到那些白色信纸上面歪歪扭扭但可爱无比的片假名,心情仿佛腾空而起的白鸽呼啦啦地飞出去好高好远,一口气直达旧金山然后落在贝尔球场的投手丘上不再离开。

 

 

 

 

5、

 

接下来一周御幸都被各种繁琐的大小事务折磨得一个头两个大,终于在荣纯登板那天赶完了所有的报告和病情评估,他迅速打开手提电脑,啊糟糕了比赛估计已经过半了啊.....他焦虑地盯着缓冲进度条。等到画面加载出来时,直播画面上空荡荡的投手丘、骚动的观众和神情凝重的队员让御幸感到茫然而不安。他盯着打击区,白线上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暗色区域,仿佛一片乌云,或是一个梦魇。

 

御幸手边的手机突然急促而聒噪地大声叫嚷,他刚接通电话,他第一次听见克里斯如此火急火燎的声音:“一也!是你吗!!!”

 

御幸听到背景嘈杂的人声,夹杂着“sorry”“.....we have tried our best”的只言片语。他的手慢慢垂下来,不去理会摔到地上的手机,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可以重新开始比赛了吗。他不断重复着刷新页面的动作。什么啊。停止时间比那年和帝东的比赛还要长啊。

 

 

桌上的固定电话大声吵闹起来,整个办公室仿佛陷入没有声音的、黑白色的梦境之中,疼痛和声音正坠落到无尽的地底。

 

 

无尽的地底。

 

 

 

 

6、

 

从殡仪馆回来的时候正是晌午,身上紧凑漆黑的西装让御幸早已全身湿透。站在荣纯冰冷而铺满白色花朵的棺木旁边时他只是觉得很茫然。玻璃下那个平静得死寂的家伙,真的是平时吵闹个不停、笑起来傻得让人心碎、总是黏着自己要投球的泽村荣纯吗?

 

他从没见过荣纯穿正装的样子,他脑子里关于荣纯最近也是最后的影像是荣纯去美国的前一天,两个人跑回青道牛棚连投好久。他记得,荣纯那天穿了宽松的亚麻色裤子,露出一截结实而细长的小腿,身上印花的钢蓝色连帽衫在二月乍暖还寒的天气里格外单薄,但荣纯红红的脸颊和鼻头细密的汗珠告诉御幸他并不冷。御幸放下手套,荣纯也一蹦一跳地跑过来,两个人背靠背地坐下,他大大咧咧地枕到他的手臂上,颈部金盏花沐浴液的香气钻入御幸发间和鼻中,低低的声音像琥珀般落在耳边:好开心啊。

 

 

“御幸。”仓持略带疲惫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御幸抬手接住一瓶沾满水珠的冰可乐。

 

“哎呀,洋一君还真是贴心呐。”

 

仓持抬头看着御幸笑眯眯的脸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将话语咽了回去:“难过的话哭出来也没关系。泽村他.....”

 

“知道啦知道啦.....”御幸将易拉罐贴在额头,向仓持摆摆手,“副队长也忍得很难受吧,回去好好抱着阿园哭一场吧。”

 

“.....御幸。”仓持拉住了转身想走了御幸,深色的眼睛里满是悲伤和说不清的怜悯,“御幸,”他声音沙哑地喊,“你还真是.....坚强啊。”

 

“啊,”御幸面无表情地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笑眯眯地拍拍仓持的肩膀顺便塞了包纸巾给愕然的某人,“是呀,”他笑着拉开拉坏,仰头喝掉大半罐可乐,镜片在过于强烈的阳光中一闪一闪。

 

“因为我是,坚定的四棒嘛。”

 

 

 

7、

 

再次打开信箱是一个多月后,邻居找到御幸说自己订阅的周刊好久没送过来,希望打开信箱看看是不是邮差弄错。御幸翻箱倒柜好久才在抽屉最深处翻出之前配的钥匙,打开信箱后塞满狭小空间的信件扑棱棱地涌出来,仿佛一只一只白蛾,徒劳地在半空挣扎着最后砰然坠地,残翅在空气中搅动灰尘乱舞,像是一双一双哀怜的眼睛。邻居道谢后离开继续寻找周刊,只留下御幸面对满地信件残骸。他想从太阳火辣辣的炙烤中逃离,而邮差的声音却阻止了他的脚步。

 

 

“来自旧金山的信件喔!”邮差从包里掏出一封白色信件放到他手中,“最近几乎天天都可以到你家送信啊,被人这么惦记着还真是幸福啊!”

 

 

邮差走后御幸几乎是颤抖着,拆开了信件。信封里滑落出一页白如玫瑰的纸张上,泽村温柔圆润的字体仿佛一个个小巧的吻,落到雪中不发出一丝声响。御幸慢慢地蹲下,发疯似地拆开一封又一封信件,几乎可以刺伤双目的阳光中,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七月正午高温的阳光像沸水般从头浇到脚,他觉得自己像是行走在沙丘之上,像穿着滚烫镣铐的囚徒起舞,喉咙干涸疼痛,嘴里腥甜的血味挥之不去。泽村。御幸微微张开了嘴想要喊他的名字,但却像只脱水的鱼一样用力张开嘴然而发不出一丝声音。泽村。连续不断又细微的锯齿状疼痛钻进他的心脏,御幸觉得自己全身即将被掏空,身体像个肥皂泡一样漂浮在空中,随意一阵风就可以戳破。他沉浮在炽热的梦中,把信件紧紧贴在胸口心脏的位置,泪水掉落在纸上,像天鹅绒飞身落入雪中。

 

 

太好了。御幸低头去亲吻那一封封渐次飞来的信件,心里慢慢回放无色缤纷的幻影,两人的过去,万丈深渊滑下去却是极乐万里。太好了啊。他的微笑悬浮在嘴角。

 

 

至少这样,还能让我觉得你在身边啊。

 

 

 

8、

 

“御幸前辈,赛季结束后到美国来,我们结婚吧。”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表达清楚

 

故事大概是分居两地的御泽 泽村在比赛中出事了 但是泽村从美国寄回来的信件一直在不断地不断地渐次到达 感觉就像 他还活着一样....

 

可能会有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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