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 Calling.

1.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手机里第六次传来机械单调的女声提示音让真波感到烦躁。摁掉通话键,眼前蠕动着的巨大人群混合着闪烁不定的霓虹灯,跳跃的色彩像融化的糖浆夹带着人潮快速向前流动。在为走散的小野田担心之际真波也开始对自己的处境表示忧愁,他一边卷着自己的前刘海玩一边漫无目的地向前溜达。


[真不该在发售日来秋叶原啊。]




2.


真波最喜欢的季节大概是夏天。八月。箱根山延绵不绝的坡道。远处幽静的大片森林宛如暗绿深邃的湖。穿过叶脉与枝桠吹起额发的风。还有那个和自己一起爬坡,带着灿烂如正午骄阳笑靥,对自己说[骑自行车真开心]的小野田。禁不住对方殷切期待的眼神和请求答应陪他在[LOVE☆公主]限定版手办发售日来秋叶原,然后傻不拉几地在街头走散的自己也是够蠢的,真波苦笑着再拨了一遍那个熟悉的号码。

本已不抱希望的心又被冰冷的提示音狠狠地来了个绝杀。愤愤地关掉通话,少年无奈地看着车站的指示牌发呆。


小野田应该到了发售会现场,和抢购的人群做着艰难斗争吧。他会注意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吗。他会注意到我不见了吗。


他会注意到吗。



3.



来秋叶原的电车上安静犹如狂欢节过后酣眠的夜晚。因电车的平稳行驶而昏昏欲睡的真波突然感到肩头一沉,扭头看见小野田已靠在自己肩膀静静睡去,嘴里还呓语着[公主☆~][限定版嘿嘿嘿嘿~]之类的话,可爱的睡颜将真波的瞌睡虫瞬间秒杀。傻笑着盯了小野田看,却被一阵电话铃声打破空气中微甜的气氛。熟睡中的某人猛然弹起来慌乱地接了电话,真波撇了撇嘴心里埋怨诅咒那个破坏气氛的来电,转身望出窗外。


电车穿梭在森林与溪水之间。阳光温煦却不失暴烈地打在窗边,叶片的影子被摩擦在红黄的车身上。田地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密林。绿色的共和国辉煌盛大,组成古老而美丽的绿色隧道,  护送车子飞速前进。


真波下意识扭头望向小野田,发现对方也同样在看着自己。目光交接后小野田满脸通红,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什么一边低垂双眼。光从他黑色纤长的睫羽中漏下,淡粉色的嘴唇似饱浸清水的花瓣般娇艳欲滴,脸颊上红晕弥散让人把持不住的青涩。[没关系。]抚上惊惶的小野田,在对方未来得及摆出困惑眼神前,嘴唇浅浅覆上他光洁的额头。


[坂道君真的,非常可爱呐。] 



4.



听擅长书道的东堂前辈说,汉语里小野田的[田]和[甜]是同音。小野田的笑容,确实是杯加糖的柠檬薄荷蓝清饮,将闷热天气带来的烦躁焦虑一扫而空。这个砂糖般的少年,不高的个子,略显瘦小的身材,却有着温柔又甜美可人的性格,和明亮坚定的眼神。偶尔造访箱学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会集中到他身上。向他打听金城近况的主将福贵,邀他吃能量棒看兔子的新开前辈,虽然满脸[烦死了]表情却端出过多茶水点心的荒北先生和吵着说[Makijiang怎么没过来阿好伤心]的东堂前辈将他团团围住。


而自己,则一个人推着公路自行车在停车场静静等待,等身后传来车轮转动的声音,等那句温柔略带上扬尾音的[真波君..?]



等待和他两个人独处的,共享的,坡道上流淌不息的时光。




5.


通话快捷键设置中,长按4号键是自行车竞技部的主将,长按3号键是父亲,长按2号键是母亲。

长按1号键——

大拇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坂道君]的浅蓝色字样配着他灿烂笑容的背景图出现在屏幕上。


即使这通电话是因为过往人流推搡着无意中按通的,即使知道拨打了也只有冰冷的提示音回复,即使知道小野田在吵闹的会场听不见手机铃响。内心残存着些许微薄期望让真波没有挂断通话。


漫长窒息的空白。



[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can not be connected for the moment,please redail later....]
 

咬紧下唇。手心微微出汗。


那是当然的吧。对小野田说过不下十次的[我喜欢你],每一次都被对方那句[我也很喜欢真波君呢]将剩下的半句[我们交往吧]硬生生塞回喉咙。

朋友,已经是我们之间关系的极致了吗。



内心在期待什么。在祈祷什么。在回避什么。 





6.


红色的到站提示灯闪动着沮丧的心情。玻璃车门照映出黑发少年焦急的表情,尔后是如释重负的放松,还有如同托斯卡纳春季艳阳般动人的笑容,和骑行上坡时拂过发际的风声般悦耳的声音:[终于找到你了呢!真波君!]


鼻尖一酸,撅了撅嘴,[.....哼。] 

[抱、抱歉!本来想买苏打味冰淇淋给真波君的...可是买完之后转身就发现真波君不见了...]

[...我不喜欢冰淇淋。]

[诶、诶?!对对对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然后到处找真波君,电车上跑了好几趟,又到售票处和出闸口等都没找到...想打电话但是手机被偷了...真倒霉呐。]

[....坂道君买到手办了吗?]

[阿?手办吗...没买呢,发现和真波君走散之后就到车站开始找了,想打电话联系真波君可是我...抱歉..我我..我忘记了真波君的电话号码...因为平时都是按1号键快捷拨打的..对对对对对不起!!]



车门缓缓打开,人群次第下车。疲倦的,欢愉的,不满的人在他们身边经过。


[真、真波君!我真是..非常抱歉...不但限定版没买到,手机弄丢了,还...]稍稍红了红眼眶,[还、还把真波君..弄、弄丢了...真是...太没用了阿....]

心房深处摸个柔软的部位被戳了一下。低下头看着几近哭出来的小野田,勾住脖颈,俯下身,轻柔地在对方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唔..别哭了嘛] 

[嗯....]

[比起冰淇淋我更喜欢吃坂道君呢]

[嗯...诶..诶?!真、真波君..?!]

[诶嘿~迟钝的坂道君好可爱啊☆~]

[真!真波君!!!这里是电车啊啊啊啊啊啊——!!!]


[没关系喔☆]

[可...可是!诶!诶等!等...唔...] 

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缠绵缱绻的吻,在彼此的身体上留下自己的温度。广告牌,LED灯,水手服少女,行色匆匆的白领,便利店,检票口。光晕和热度融化了理智。闭上双眼,唇上的余温,亦梦亦醒。



7.


我们之间的恋爱不需要也不许要Redail later.

因为无论何时何地。心中倾听青苔低语、收纳彼时点滴呢喃的地方已经全部被你填满。为你开辟专线,在你无法随传随到的时候,抬头,转身,预留出一个拥抱的距离。

[喂,喂——你在哪里。] 


我就在这里,等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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